作为诗人与隐士的林逋为人所熟知，但其在书法史上的地位和价值却少有人深入研究。事实上，林逋书法以其孤峭澄淡、清癯洒脱的艺术风格在宋初书坛，甚至整个书法史上独树一帜。本文拟从林逋书法的艺术特征，林逋所处时代与其精神世界，林逋书法与诗词的关系，林逋书法艺术的地位、影响和启示四方面，对林逋及其书法艺术略作分析。
一、林逋书法的艺术特征
“孤峭澄淡、清癯洒脱”盖可概括林逋书法的艺术特征。在林逋仅有的三幅传世作品中最精彩的一件——《自书诗帖》中，可见其孤高自傲、清流自许的出世姿态以一股清雅静逸之气呈现，正如苏轼诗云“神清骨冷无由俗”[1]。
南朝桑世昌所著《和靖先生传》云：“逋善行草书，喜为诗，其语孤峭澄淡而未尝自录其稿。” 明都穆《寓意编》亦云：“林逋作径寸行书，字方劲而气清。”林逋书法如其诗，清劲淡雅，自成超逸高格。陈振濂先生也说：“这孤峭二字，正是搔到林逋诗、书的关键处。不故作提按顿挫，不故为奔蛇走虺；笔画劲健，线条细挺，对比不求强烈而讲求含蓄，是一种袅袅如缕的韵致。应该看到，这正是林和靖蓄意追求的一种境界。”[2]
从笔法上看，林逋书法线条瘦硬，强调筋骨，以尖锋人笔，行笔险劲，多用侧欹之法书写，转折处棱角分明，斩钉截铁，爽快有力，使人自然联想起中国传统绘画中的钉头鼠尾描。从结体上看，林逋书法结字紧密，颇有欧体“于平正中见险绝，于规矩中见飘逸”的意味。从章法上看，林逋书法应是取经自杨凝式，不过其章法比《韭花帖》更加疏朗。通过拉大字距、行距，使字与字之间产生一种若即若离、“貌合神离”的微妙关系，从而营造出新颖别致的结构、疏朗空灵的章法和萧散凝远的意境。总之，林逋书法以寒寝欹侧之结体，意态沉着之用笔，疏朗有致之章法凝聚成一种既含蓄静谧又灵动洒脱的意趣，兼具真意和超逸之美。
把握书法的承继关系有助于更深刻地理解书法作品的艺术特征。谈论林逋书法不得不提及李建中。李书用笔厚重，乍看给人以朴拙印象，但仔细玩味后，却能发现其字法精巧的一面。“他往往不是靠点画的聚散，而是借其部首的挪位，造成一种开阖的效果。”[3]黄庭坚评论李书“字中有笔”[4]，即是指这种善于处理主笔和非主笔关系的能力。林逋深谙其道，其书法有擒有纵，收放自如，呈现出如前文所分析的含蓄静谧又灵动洒脱的风格。
相比承继关系，书法的创造性和开拓性体现着书写者的个人气质和审美理想，更能生动地反映书法作品的艺术特征。林逋书法的创造性和开拓性的一大表现即是在学习李建中书法时“反其道而行之”，将李书历来备受批评的“肥笔”转为清瘦笔法，成为宋初诸家中学习李书最成功的例子。二者的区别还表现在：笔法上，林书斛棱方折而李书暧姝圆转，前者更耸峭有力；章法上，林书疏朗而李书茂密，前者更萧散有致。[5]
除却笔法、章法等形式因素，林逋书法的创造性和开拓性更重要地体现在其气息格调上。
历史上书家常将林李二人相比较。苏轼对李建中非常不满，批评态度颇为严厉：“李建中书，虽可爱，终可鄙；虽可鄙，终不可弃。”[6]而对林逋，苏轼却是顶礼膜拜：“诗如东野不言寒，书似留台差少肉。”[7]黄庭坚对李建中书法的评价则以肯定居多。他说：“李西台出群拔萃，肥而不胜肉，如世间美女，丰肌而神奇清秀者也。”[8]评论林逋，黄庭坚云：“林和靖诗句自然沉稳，其字画犹工，遗墨尚当宝藏，何况笔法如此，笔意殊类李西台而清劲处尤妙。”[9]
黄庭坚所说“清”“劲”二字可谓肯中要綮，这正是苏轼贬责李建中而赞赏林逋的原因所在。苏轼认为，林书“神清骨冷无由俗”，而李书“格韵卑浊，犹有唐末以来衰漏之气”[10]。此观点的正确性尚且不论，我们却可以从中看出林逋书法乃胜在格调。林逋襟怀高洁，远离尘嚣，因而笔下自有一种超拔的风神。这才是林逋书法的生命所在。正如曹宝麟先生所说：“林逋书法倒不在于学谁的面目，而在于能够充分折射出自我的风格。”[11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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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]（宋）苏轼《苏轼诗集》卷二十五《书林逋诗后》
[2] 陈振濂.品味经典—陈振濂谈中国书法史.杭州：浙江古籍出版社，2006.25.
[3] 曹宝麟.中国书法史（宋辽金卷）.南京：江苏教育出版社，1999.21.
[4]（宋）黄庭坚《山谷题跋》补遗《题李西台书》
[5] 曹宝麟.中国书法史（宋辽金卷）.南京：江苏教育出版社，1999.23.
[6] （宋）苏轼《苏轼文集》卷六十九《杂评》
[7] （宋）苏轼《苏轼诗集》卷二十五《书林逋诗后》
[8] （宋）黄庭坚《山谷题跋》卷五《跋湘帖群公书》
[9] （宋）黄庭坚《山谷题跋》卷六《论书》
[10] （宋）苏轼《苏轼文集》卷六十九《评杨氏所藏欧蔡帖》
[11] 曹宝麟.中国书法史（宋辽金卷）.南京：江苏教育出版社，1999.23.
载入中...
